生命的臨界點

今天一早六點多, 公公打電話要我趕緊搭車下台中, 說阿嬤狀況很不好, 她在等我……我趕緊準備出門, 七點出門, 到了車站不到八點鐘, 原本想搭高鐵, Tim 要我搭巴士, 說可以直接到豐原, 省去從台中再到豐原的車程時間. 走到剛剛啟用的巴士轉運站, 最近一班車要等到8:40 am, 於是我買了本雜誌獨自坐在車站等著. 看著轉運站的layout, 讓我想起了 BOSTON 的巴士轉運站, 很雷同, 只是 BOSTON的車站更大! 巴士 delayed, 加上有些塞車, 我整整坐了近3 個小時, 才下車……足夠讓我travel 到高雄了! 所幸, 如公公說的, 阿嬤很疼我, 還在等著. 我也不至於有所遺憾!


趕到醫院時, 站在阿嬤的床緣, 跟她說我趕回來了, 讓她知道我到了, 她的雙眼仍開著, 但看不見, 我握著她的手, 她似乎有感受到, 漸漸平靜地闔上雙眼, 公公哽咽地報告老人家, 大家都到齊了……阿嬤平靜了一會兒, 突然心跳降低, 儘管點滴, 營養劑已經都無法吸收,但仍可以看到氧氣罩下的口鼻, 賣力地呼吸著. 大家喊著阿嬤加油! Morgan 天真地問著, 為什麼要阿太加油? 當我握著阿嬤的手時, 我的心情很複雜, 不自覺地視線模糊了起來……心中想著, 不知道該請阿嬤安心地走, 還是要她繼續加油, 別輕易放棄, 努力堅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真正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斷氣離開, 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對生命有多大的衝擊? 會令人害怕嗎? 身旁的 Morgan & Ivan 又會不會害怕?


今天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臨生離死別, 回想爺爺心臟病發過世, 雖然大家不太意外, 但算是突然, 走得無痛而平靜, 我們趕回爺爺家時, 他已經被換好壽衣, 靜靜地躺著, 當時我年紀還小, 沒有太深的感覺, 但猶記得他躺在榻上的蚊帳之中; 奶奶過世時, 是在睡夢中, 我們看到的, 是天亮時她安詳地躺在床上; 外公的過世, 我正在美國唸書, 完全沒見到他最後一面; Tim 的阿公過世時, 我們是在殯儀館的冰庫中看到他老人家的遺體.


奇怪的是, 我從小就不喜歡到大醫院, 儘管奶奶晚年進出醫院頻繁, 我最害怕經過醫院的太平間. 然而, 家中幾位長輩的離開, 面對他們的大體, 或者在殯儀館, 我卻一點也不害怕! 或許, 因為是自己的家人吧, 面對死亡, 我顯得無懼!


下午先帶孩子回家睡午覺, 我卻睡不著, 每當電話響起, 我就怕是從醫院來的通知. 公公捨不得離開他的母親半步, 也沒什麼胃口, 打從一見到我, 就開始跟我談著要如何為阿嬤辦喪禮的事, 一直要我打電話跟禮儀社聯繫了解, 想以天主教儀式辦理. 我想, 他是心有些慌, 也有些矛盾. 跟我談辦後事, 或許能讓他不那麼焦躁, 稍能放心. 我深深感覺, 身邊有一個能讓自己放心的人, 是多麼的重要, 尤其是當一個人脆弱無助的時候……


中午吃飯時還說, 昨天原本他要醫生給阿嬤打強心劑, 但醫生不建議, Tim 昨天也勸父親要放下, 讓阿嬤安心地走. 我們自以為孝地為老人家續命 或許, 對她而言, 是種折騰! 所以, 他已經聽醫院的建議, 簽下不做CPR急救的切結書了, 當下, 我相信孝順的公公是很掙扎的! 畢竟, 阿嬤原本告訴公公說, 她可能撐不過清明節了, 公婆悉心照料地努力幫她延續生命, 已經四個多月了, 阿嬤已經夠堅強的了!


公公說, 阿嬤應該就會在這一兩天走, 我們全員 stand by. 孩子問我為什麼我們還要再去醫院, 我告訴 Morgan & Ivan, 我們還要等送阿太去天堂. Morgan問我怎麼送? 把她往上丟嗎? 我說, 我也不知道, 到時候, 他們就會參與過程, 就會知道了……


下午醫生又幫阿嬤注射了200 ml 的類固醇, 俗稱的救命仙丹, 不間斷的點滴 & 吸入式的藥劑…..晚上見阿嬤的呼吸穩定許多, 腳的末梢神經也有了反應! 我看她的皮膚 & 氣色, 比早上看到的還好. 公公說, 很有可能是迴光返照……

生命, 終有走到盡頭的一日, 人, 真的要活在當下, 才不至於有太多遺憾! 生命的臨界點, 該如何去面對? 情緒總是矛盾而複雜的吧……..